兄有弟攻

試鏡當天一大早他緊張得渾身發顫直冒冷汗，他的口氣裡充滿了嘔吐後酸腐的味道，都是早餐的內容物：優格果汁半桶冰淇淋以及三條士力架巧克力。他連換四套衣服、猛刷牙再吃下半顆鎮定劑，一心只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一到攝影棚以後立刻被帶到空無一人的休息室等候試鏡。他從外套內袋拉出劇本開始閱讀。雖然對劇本裡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已經倒背如流了然於心，但總比對著牆壁發呆然後嚇到想吐的情況來得好。當他又完全沉浸在Dean的世界以後，他甚至沒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直到一個明朗拖長語調的　“嘿，老兄。我是Jared，＂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讓他毫無防備得嚇到猛地從座位上彈跳起來，甚至根本完全來不及抬頭瞧個端倪。

他抬起頭來，然後，一直往上一直往上，直到脖子都快扳斷的程度，這情形使他茫然無措的只能拼命傻氣的猛眨起眼睛。

“你到底有多恐怖的高啊？“　Jensen在來得及阻止自己以前就先下意識衝口說出這句莽撞無比的話語，他察覺自己又開始面紅耳赤起來。該死。

巨人Jared似乎毫不介意的只是將頭往後一仰，張嘴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深具渲染力，幾乎還帶點少女般咯咯的笑聲，Jensen發現自己竟然也拋開一切顧忌的跟著微笑起來。

“我向你道歉，“他說著順勢起身伸出右手。現在，當他們兩個都同時站立時，Jared的身高不像剛剛那樣有壓倒性的制高點，但他們站得如此之近，Jensen仍得往後仰起頭才能迎視對方眼睛。 “那句話太失禮了，“他補充說明時下意識地往下移開自己的目光好避開Jared眼底那抹極富饒趣的神色。

“別擔心，“Jared嗤笑著邊搖晃起手掌。那隻巨掌大到足以淹沒Jensen整隻手的程度，溫暖的指頭長到在他們短暫握手寒暄時刷過Jensen的手腕部位。 “比起其他只會瞠目結舌的瞪著我，一副好像我是啥怪物的人而言，你的反應已經算很不錯了。“

“他們會這麼做？“Jensen問道，雖然實際上他並不是真的感到訝異。大多數的人都是混蛋，包括他自己在內。

Jared歪了歪頭，帶著一種深思熟慮的眼神打量起Jensen。 “你應該也很懂這箇中的滋味才對，長得如此驚人的亮眼什麼的。我敢打賭每個人都會緊盯著你的臉不放。“

Jensen當場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突然痛苦地意識到Jared的大手仍然牢牢握住自己的手，兩個人大約只隔了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真幽默，“他說著力刻一把將手從對方的巨掌中抽出來。 “我還以為Dean才是那個喜劇演員。“

Jared並沒有馬上回應，只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研究著他。評估他的價值。汗水開始從Jensen的背部冒出，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裡去，等候對方的判決。

“哦，我敢肯定Sam也有屬於他自己的時刻。“Jared最後這麼回答，又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讓Jensen膝蓋頓時癱軟無力。 “老兄，這將會很有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得到這個演出機會的話。“他環視四周，最後將視線停在右邊那扇大門。 “有人跟你談過了嗎？你知道我們要和誰會面嗎？“

Jensen呼出一口大氣，重新坐回那張小沙發上。 “大頭們吧，我猜。至少有Kripke。他們想看看我們合不合拍。“

Jared點點頭，噘起嘴陷入沉思中。 “對。“他跟著在沙發上坐下，膝蓋撞到Jensen，堅實溫暖的手臂貼靠在他的胳臂上。 “其實我並不擔心，“他回答，但不斷緊張地敲擊在他自己大腿上的修長手指跟這番論調恰成反比。 “我敢打賭我們可以搞定這場面試。“

“是嗎？“

“絕對會。“他轉過身去，如此貼近到Jensen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Sam真的很愛Dean，你知道。“

Jensen將身子稍微往後靠，皺起眉頭。 “什麼？”

“Sam。我知道他一直表現得像個混球，但他真的愛Dean。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久都沒聯絡，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彼此不相愛。“

“嗯...好吧。“Jensen眨了眨眼。他不是很習慣其他人也會跟自己一樣用如此私人的自我觀點來詮釋演出的角色。 “你認為他是個混球？“

Jared縐起鼻子思索起來。 “好吧，也許不是混球，“最後他如此說道，“但他有點自私。我的意思是，這可是他自己的哥哥，整整兩年沒有任何聯繫以後跑去看他，根據劇本內容研判，大部分都是Sam的錯。不知什麼原因，其實現在這點不是那麼重要。總之，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麼Dean會出現在那裡。說真的，這相當刻薄，用那種態度讓他哥哥感覺自己如此不受歡迎。我的意思是，Dean讓我聯想到一個相當驕傲、可能還有點豬腦袋的傲拗脾氣，因此，對他而言，前去Sam那裡尋求協助可能比登天還難，對吧？“

“對，”Jensen緩緩地回應道，這幾乎也是他自己思索過後所得到的結論。只除了豬腦袋那個部分。Dean才不會像那樣的傲拗不羈。也許稱得上固執，但一點都不是豬腦袋。

Jared一直像隻蟲一樣的拼命挪動著自己的龐然大軀，直到把那條長腿抬跨到沙發扶手上，然後整個人像個懶鬼似地側躺在沙發上才滿意的停了下來，脛骨還壓到Jensen的大腿上。即使隔了兩層牛仔布料，Jensen仍然可以感受到對方火焰般熾熱無比的輻射熱度。

“但他還是這麼做，“Jared繼續往下說道，完全無視Jensen明顯不安的緊繃感。 “他簡直就是在乞求Sam跟他一起走。然而Sam...他甚至完全沒有開口問明原因。為什麼會是現在，或是為什麼要像這麼匆忙的方式。他也沒提到任何有關想念Dean或他們的父親。整整一年耶，但是他連問都沒問他們過得如何。只是忙著炫耀自己的女友和即將到手的優渥職位，當著Dean的面，好像在說，'你瞧我擁有什麼，你這個一無事處的廢物。我如此聰明而你如此愚蠢。'這點令我有點想毒打他一頓。“

Jensen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可以察覺到一股憤怒正在自己的胸口沸騰起來。 “你認為Dean是一個愚蠢的殘渣，一個一無事處的廢物？“他問道，聲音出奇的平靜。

“什麼？” Jared坐直身體，眼睛倏然瞠大。 “不！我不是說...不，當然不是。“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他其實也可以上學去的，你知道。不是因為他笨到必須輟學，是因為父親需要他。 因為Sam需要他。“

“老兄，我明白。“ Jared瘋狂的揮舞雙手強調。 “我不是瞧不起他。但Sam...是Sam沒能看出這點。還沒有。對他而言，學校就等於頭腦。不想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就如同除了喝酒、跟女人鬼混之外毫無任何野心一樣糟。這是他眼裡Dean的行為模式。獵捕鬼怪、喝酒、到處鬼混。“

“是嗎？嗯，你知道嗎？“Jensen再也忍不住地也宣洩出自己的情緒。 “我敢打賭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這麼久不連絡的原因。因為，Sam讓Dean覺得自己一無事處，好像他讓他深感羞愧一樣。他的廢渣哥哥。在Dean為Sam付出一切以後，回頭告訴Dean，現在他這個哥哥已經配不上自己的身分地位，因為如今他即將躋身上流社會階級了。“他咬牙切齒了起來。 “你說得對。Sam真是個大混帳。“

所有的這些言談都不在劇本裡面。也並不需要白紙黑字寫出來，因為Dean已經深深烙印在Jensen的腦海，他就是明白這些感受。了解他看見Sam以及他那些大學同學的時候會產生什麼樣的感受，當他們大肆探討喬叟弗洛伊德以及其它他媽的啥鬼東西的時候還會投給Dean那種睥睨的目光，像是在說，'你不要讓我難堪。就只要閉上嘴巴乖乖的，那麼會許我還會幫你買瓶啤酒。'他媽的王八蛋。＂

他抬頭赫然發現Jared正盯著自己猛瞧，臉上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什麼？”他大聲斥喝起來。

“哇喔。我只是...這個？“Jared用手勢比劃著兩人之間。 “我們現在正在做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絕對可以搞定這場試鏡的原因。“

Jensen皺起眉頭。 “激怒我可以使我們搞定？“

他的話讓Jared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次一點也不少女，笑聲低沉轟隆作響，耶穌基督上帝啊，室內溫度突然間變熱了嗎？

“不，老兄。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在這裡，對不對？或者應該說，你知道，他在這裡。“Jared舉起手用一根碩長無比的指頭輕觸Jensen太陽穴的部位。 “他在你腦裡。Dean。你可以感覺到他。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對嗎？“

“呃...嗯...“ Jensen雙頰開始燃燒起來。該死。 “是吧。我想。“

Jared往後靠躺回座位上去，面帶微笑。 “你知道，我從未曾在我的Dean裡感受到像現在的感覺，你知道，那個Gilmore Girls影集裡我所飾演的角色。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就只是演戲而已。“

他聳聳肩好像對這點毫不在意，但他微微扭曲的嘴角卻洩漏了不以為然的真正想法，否則Jensen可能因此對自己先前將Jared定位為少年得志盛氣凌人的立場維持不變。

“但是Sam...我讀著Sam的台詞，立刻融入角色當中。“Jared輕戳一下握在Jensen手中的腳本。 “他們給我們的腳本裡頭並沒有牽扯太多內容，卻已給我足夠想像的空間體會往後的發展，你知道嗎？無論過去曾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未來將會有什麼樣的狀況，我想我現在已經了解到Sam會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一切變化。或多或少。你懂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嗎？“

“嗯，“Jensen緩緩回答。 “我想我可以明白。“

Jared笑著搓了搓自己交叉折疊的雙腳。他的手指又溫暖無比的刷過Jensen的大腿。 “所以說...“過了一會，當Jensen只是保持沉默時，他又開口說道。 “你認為他們真的會讓我們開67年份的雪佛蘭羚羊？因為，這款車就像是有史以來最酷的車種了。“

Jensen正打算回答，但就在此時那扇可怕的試鏡大門打了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穿著一件條紋襯衫、童山濯濯的男子從裡面探出頭來。 “進來吧，兄弟們。遊戲正式開始。“

'是啊，'Jensen也如此認為，他一把站起身子。 '就讓我們驚豔全場吧。'

他們完全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