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有弟攻

“嘿。你醒了。“

Jensen往上眨眨眼睛，看到正低下頭跟自己微笑的Jared，他欲言又止的放下手邊隨意翻閱的雜誌。

“發生什麼事了？“

Jared聳聳肩。 “你昏睡過去，只是這樣，“不過他聲音裡頭關切的語氣出賣了他平淡的回答。

“我昏睡過去？“Jensen驚訝地問，深感困惑。

Jared咬著嘴唇，給了他一個扭曲難看的笑容。 “總比告訴你　'像個小女孩般的暈倒過去'　還要好，對嗎，剛剛差不多就是發生那樣的狀況。“

蛤？Jensen環顧四周，試圖恢復神智好想起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條毯子正蓋在他身上，Jared坐在沙發旁邊的茶几上看守著他。眼前一切事物朦朧模糊一片，當Jensen瞇著眼睛想看清Jared臉部表情的時候，Jared已經一把將手伸到他的後面把那副眼鏡遞給他。當他把眼鏡戴起來的時候，Jensen可以感覺自己已經滿臉通紅起來。他都忘了他把隱形眼睛拔下來的事情。他不應該在公共場合戴眼鏡的。他的經紀人已經這樣警告過他很多次了。為什麼他會見鬼的...？

突然間，所有的記憶一股腦地湧進他的腦海裡，他感覺自己的臉簡直都快燒起來，心跳又開始瘋狂加速跳動，胃部也跟著糾成一團。哦，上帝。他把秘密都說出來了？他在所有人裡面獨獨他媽的說給Jared聽？他到底見鬼的發什麼神經？

他感到無比的脆弱，赤身裸體。無所遮掩的把自己完全暴露出來。癱瘓卻又清醒，無助地躺在手術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前毫無尊嚴隱私的攤開全部的秘密任人宰割。他考慮過要不就乾脆閉上眼睛假裝再次入睡，但Jared實在不太可能會因此就乖乖的離開，這麼一個固執的混帳東西。

因此Jensen只能選擇坐起身，從沙發上挪動雙腿踩到地板上。他頭暈目眩，整個人完全虛脫，全身不停地發抖，但他可以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很肯定這點。一些咖啡因下肚然後他就會沒事。真的。

Jared小心翼翼看著他，在他試圖站起身的時候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膝蓋上。 “嘿，放輕鬆一點，“他說。 “也許你不應該...我的意思是，剛剛那是恐慌症發作，對不對？你有治療用的藥物什麼的嗎？需要我打電話給誰嗎？“

“不！我很好。我只是...我需要...“Jensen笨拙的用手隨意揮著。他媽的，現在他全身已經抖到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程度，汗水正沿著他的背部狂流，他的皮膚都黏在那件已經潮濕不堪的T恤上。 “上廁所，“他隨便鬼扯道，因為如果他說的是　'走進廚房好一把割開我的喉嚨，'　這樣的話聽起來不像是Jared會允許他做的事。

“哦。好。“

Jared站起來，伸出手想攙扶Jensen。經過短暫的猶豫以後他才伸手搭在上面，允許Jared幫自己站穩腳步。他們站得近到Jensen都可以感受Jared拂在他臉上的氣息還有從他薄Ｔ裡頭散發出來的體熱。毯子在他站起身時滑落下來，一半掉到地板上，一半還掛在沙發上。Jensen打了個冷顫。胳膊和大腿起了大片雞皮疙瘩，金黃色的寒毛直豎。

“你會冷。來。“

在Jensen有時間反應之前，Jared就已經一把脫掉自己身上那件帽Ｔ，幫他把衣服從他的肩膀上套入，他的眼裡充滿關心的神色，這使得Jensen只能把抗議的聲浪吞進嘴裡。他讓自己的雙臂滑進那件對他來說有點太長的袖子裡去，還允許Jared幫他把拉鍊拉上。Jared身上的熱氣和味道一下子鋪天蓋地的淹沒了他，像一個繭一樣的，他整個人開始不由得微顫起來。

他們站著不動，永恆般的尷尬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他們站得如此靠近，簡直就是呼吸著同一空間裡的空氣，Jensen無處可逃地被困在沙發，茶几與Jared之間，他無法挪動身體，除非是請Jared移動身體或是一把將他推到一邊。還好等Jared終於明白他的窘況時他先尷尬萬分的咳了一下馬上往後讓開，還因此被茶几絆了一下差點摔得狗吃屎。

“你要我幫...“剩下未完的問題懸在半空中，Jensen為此皺起眉頭。

“我可以自己尿，“他衝口而出，被Jared似乎認定他就是這麼一個窩囊廢而有點生氣起來。 “謝謝你喔。“

“我知道。我只是...“Jared聳了聳肩低著頭，這種每次當他感到不舒服或是擔心的時候就會做的動作。 “如果你又開始頭暈...“

“那等我跌到地上時，你就會聽到碰的一聲，“Jensen嘲諷意味十足的說道，Jared聞言更是把自己的臉往下低垂，使得他為此開始憎恨起自己。 “小子，真的，我沒事。我只是需要尿尿。“

Jared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那，好吧。“

“不過我可以喝點咖啡，“他作出象徵和平的建議，讓他深感欣慰的是這句話使得Jared立刻開心起來。

“我可以幫我們準備早餐。你想吃鬆餅嗎？“

“這會很棒，“Jensen回答道，也裝出一個笑臉來。 “藍莓醬口味的，謝謝。“

他完全沒有睡覺，除非他把昏倒也算成是睡眠，不過又不是說他短期間內可以入睡。至少不是當Jared還在這裡的時候，毫無疑問的，這個活寶還在等著繼續做那場兩人之間的　'親密談心時間'　。光是一想到這點就讓他的胃部翻攪難受起來。不過，至少他還懂得有尊嚴的把自己那個對前者的同志暗戀情愫的真相留給自己。如果Jared發現這點的話...

他一關上身後的門以後，立刻撐不住地雙膝跪到在地，整個人沉靠在蓋起來的馬桶旁邊，頭部無力的垂落在雙手之間。他見鬼的想騙誰？他完蛋了。他媽的徹底毀了。他真的不應該讓Jared靠得如此接近。永遠都不應該！現在他才完全明白這一點，現在他才總算想通這一切... 直到Jensen向他坦承一切以前，他永遠都不會肯罷手的。但他不能！他絕對他媽的不可以如此自掘墳墓！

Jared是發生在他生命中最好的事情，但現在他卻必須把這份恩賜拋開，就只因為他無法閉上自己那張該死的嘴巴。他得設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必須挽回這種頹勢！

不同的想法和主意不斷來回穿梭在他的腦海裡，消極否定的語言來了又去去而復返，他把心思全放在絕望地拼命想擠出一個行得通的故事好創造奇蹟，進而挽回即將到來，生命中最大災難的頹勢中拯救自己。但卻想不出任何說得過去的藉口。他完了。這場戰役甚至都還沒有開始，他卻已經兵敗如山倒。

他能夠就此看見自己的命運將會有什麼樣的轉變。他們兩個仍會一如往常的一起努力工作，裝出一副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態度，不過一旦Jensen發現自己又跟Jared過於親密接觸的時候，後者一定會立刻厭惡的退縮回去，然後只要Jensen正視Jared的目光時，他將會看見後者一臉的失望和厭惡，這兩種他已經太過熟悉的反應感受。從１４歲開始他每天都會在德州故鄉家裡的廚房餐桌上看了長達四年之久的時間，所以他應該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對待了，但神哪，光是想到Jared也會開始用那樣鄙視的眼神投向自己，就讓他必須在冰冷的瓷磚地上把自己緊緊裹住，一心只希望可以把自己連同胃裡那些有毒的食品一起沖下馬桶裡面流走就好。

 “Jen，沒事吧？“

大門傳來一聲敲門聲響將他從胡思亂想中驚醒，他用熊熊燃燒灼熱無比的雙眼望向門口，冷汗直冒，順著他的背部潺潺流下。當他用手掌心擦拭著臉龐的時候猛打起寒顫，手嚴重顫抖到幾乎把眼睛都給戳了出來。

“對。我馬上就出去，“他喊了回去，聲音嘶啞無比。

“你沒有...“Jared聲音裡充滿猶豫不決的語氣。 “我是說...你感覺還好嗎？“

Jensen慢慢站起身，瞥見鏡子裡照映出來的倒影。他媽的，現在即使連Shannon的高超化妝術也救不了他了。他臉色看起來差到比鬼還恐怖，死灰色的肌膚上佈滿斑點，汗水全聚集到他的太陽穴週遭，眼睛裡不但佈滿血絲還紅腫不堪。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上鎖的門，頹靡不堪地低頭走了出去。

“我沒把五臟六腑全吐光，如果這就是你真正想問的，“他切中要害的說，假裝沒注意到Jared聞言整個人縮成一團的模樣。也許，後者只是因為看到他現在這副鬼德行才有那樣的反應。他不清楚，反正這點再也不重要了。

“Jen...“

“我需要咖啡，“他粗聲粗氣地說。 “我可不可以就喝杯咖啡？“

 “喔。對，當然行。“

他們走回廚房，Jared在Jensen的身後亦步亦趨，彷彿正在準備迎接他再次癱倒的身軀，Jensen實在是太該死的身心俱疲，完全無力又開始發飆地叫他不要做這麼無聊的舉動了。桌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先前的瘋狂披薩派對的痕跡，取而代之的是兩大杯從隔壁街上那間咖啡館買來的咖啡，旁邊還放了4塊鬆餅和４個甜甜圈，整齊排列在盤子上，盤子旁邊還擺了一大堆紙巾。

笑意突然間從Jensen的胸口泉湧而上，他必須強迫自己把這個衝動壓下來，免得變成歇斯底里狂笑不已的窘況。但還是來不及阻止一聲逃逸出去的嗤鼻聲，Jared因此馬上警戒心大作的看向他，彷彿認為Jensen馬上就又會當場乾嘔起來。這樣的反應只是又讓他更想瘋狂大笑。或是大哭。他自己也無法肯定。

“你沒事吧？“

“'沒事，“他說著把廚房餐桌下的椅子拉出來。Jared一直等到Jensen安全的坐定以後才移開身體，如果他不是如此接近崩潰的邊緣的話，他真的會猛翻白眼，但他很怕只要把視線從手中的杯子上移開的話，就算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他都有可能真的會完全失控的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Jared繞著餐桌周圍走動，他停下來看著Jensen身旁的椅子，最後選定Jensen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下，Jensen完全可以看到對方腦袋瓜裡頭正在瘋狂的動起腦筋。知道他會選擇坐到對面去是因為這麼一來，他不但可以有更好的角度研判Jensen的臉部表情之外，同時還可以保持夠遠的距離，萬一Jensen突然想要一個擁抱或是，你知道的，又決定像個女孩子一樣的再次暈倒的話，他可以全身而退。對他來說這還真是一個兩難的狀況啊，換成是其他任何一天，Jensen可能還會有好好欣賞Jared這種內心掙扎戲碼的興致。

不過，與此相反地，他只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咖啡上。從杯子裡傳來的熱量正緩緩溫暖著他的手心，咖啡的味道刺激著他的鼻子充斥在他的肺裡，舌頭背面嚐到的第一口滋味有如救贖一般，咖啡因也開始滲透到他的血液裡去。

當他終於抬起頭的時候，Jared正坐在桌子對面，看著他。Jensen想掉過頭去，但Jared的眼睛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很難解開這樣的眼神接觸。片刻之後Jared伸手拿了一塊蘋果肉桂鬆餅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以後才吞了下去，整個過程中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Jensen的身上。

“這味道不錯，“他裝出一副愉快無比的模樣，說完馬上又咬了另一大口。 “你應該試試看。“

Jensen回給他一個僵硬的微笑，伸手拿起一塊藍莓鬆餅。他餓了，事實上是他媽的快餓死了，不過他還是先猶豫了一下。但基於先前想瘋狂大吃ㄧ噸的階段已經全然消逝，他很肯定此刻自己可以控制住食慾，因此他先是咬了一小口，然後才像隻該死的松鼠一樣開始蠶食那塊鬆餅。他可以察覺Jared正在觀察他的動作，有可能是在確保他真正吃進肚子裡去，而不是偷偷的把它吐到餐巾上或是其他荒謬至極的方法。

 “所以，十年了，嗯，“Jared突然開口讓Jensen愣在當場。他聳聳肩，口中那小片鬆餅開始變乾變大到哽在他的喉頭。他喝了一口咖啡幫助下嚥，心裡非常明白Jared正在等待他的一些解釋，或者至少聽他承認自己做的這種事情很不正常。不過Jensen什麼都不說。

“好吧，”最後Jared說，“我來說好了，然後，如果我說對的話你就點頭回答。“

他甚至無法抬起頭來，只是又聳了聳肩，一心希望Jared不像外表那樣的觀察敏銳。

“你在１４歲的時候發生了一場車禍，“Jared開始主導話題，一副好像他正在主持什麼該死的Oprah談話秀一樣。 “一場很嚴重的車禍。等你終於可以回校就讀的時候，你被一些王八蛋欺負...為了什麼原因？跛腳嗎？

他點點頭，感覺一種怪異的距離感。 '加上其他真正的原因，'他幾乎脫口加上這麼一句話，因為說真的，瘸了一條腿只是原因的一小部分，不過還好在最後一刻他即時咬緊牙關把話給吞了回去。

“我們現在說的是......語言暴力，還是…？“

此刻Jared變成那個無法面對Jensen的人。他的右手在桌子上不安的扭動，手指也緩緩捲曲成拳。那是這麼一個該死的巨大拳頭，Jensen突然想像這顆拳頭正揮向自己，直接打在他的臉上，讓他不支倒地，他耳邊還傳來Jared的咆哮聲，'他媽的死同性戀。被打死也算你活該，你這個他媽的吸屌妓女。'

“Jen？“

Jensen猛然驚醒，他搖了搖頭，表示否定之意之外還順便將剛剛浮現的那些幻影揮走。Jared不會的。永遠也不會。

“他們打你嗎？“

“ㄉ──“他清清嗓子。 “對。差不多是這樣。“

“打得很慘嗎？“

他聳了聳肩。 “大概吧。“

“超過一次？“Jared仔細地問道。

“每一天。“

“天哪“。Jared的聲音低沉凝重，當Jensen抬起視線望過去的時候，看到Jared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瞠大。 “只是因為你是個瘸子？“他終於嘶啞著聲音問道。

Jensen吞嚥了一下唾液。 “還因為又胖又醜還有──。“他突然唐突的切斷自己的話。Shit。

“你在醫院時體重增加了？“Jared經過片刻的沉默之後才又開口問道，聲音如此低沉安靜。

“還有...出院之後。吃太多了。隨時隨地。沒有多少事情可做。“他聳聳肩。 “然後就無法停下來。“

Jared緩慢的點了點頭。 “因為吃讓你感覺比較好？“

他搖搖頭。 “沒什麼事情可以讓我感覺更好。至少不是吃東西。或...或是自殘。“Jared的呼吸一下子拴住，但Jensen並沒有抬頭。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辦到。一切就...就只是變得更糟。然後 ...然後我就開始...你知道的。如此一來總算有所幫助。“

“你的家人嗎？“

他又搖了搖頭，這一次非常用力。 “他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