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有弟攻

第三部

１１月下旬Jared下巴長了一顆青春痘，他開始宣布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看看這顆東西。我變成醜八怪啦，“ 他像個小孩一樣的把整個身體沉進化妝椅裡頭嘟起嘴來。

“歡迎加入俱樂部，“Jensen面無表情地說笑，Jared聞言大笑起來，不過Jensen在鏡子裡瞥到Jared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研讀著他。這使得他突然有一股想要搓自己鼻子的衝動，看看是不是上面沾了污垢還是什麼的。

“幹麻？”

Jared眨眨眼,靈詰的神情仍存在他的眼底。 “你有一個醜人俱樂部名單？“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拳直接命中Jensen的死穴。 “閉嘴，“他說，將視線從鏡子裡面突然浮現的鬼魅般如影隨行的那個14歲死肥豬晃影上移開。不要在現在。不是他媽的現在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他已經規矩了超過一個多星期。吸煙有所幫助。藥物也有。再加上把自己累得半死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吃東西簡直就像是在創造奇蹟。此外，從醒來以後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跟Jared混在一起...可以這麼說吧，對他而言這已經算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完全沒有那麼做的必要了。

不過現在，此時此刻...當膽汁又開始冒上喉頭的時候，他的手不由得抽搐起來。

“我可是說真的，你還真有這樣一個俱樂部啊？Huh。“Jared歪了一下頭，表情無比嚴肅。 “那麼，除了你和Brad Pitt之外還有哪些會員？“

Jensen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突然爆裂開來，他不由自主的在椅子上左右搖晃起來，憤怒和屈辱的感覺燒灼著他的雙頰。他瞪著一臉平靜，嘴角還揚起一抹溫柔但富有饒趣笑意的Jared。

“你知道嗎？“Jensen整個情緒一擁而上，忿忿地站了起來。他的眼睛刺痛著。 “為什麼你老是這麼幼稚，Jay？蛤？你何不他媽的成熟一點？“

在Jared有時間作出反應之前，他已經奪門而出，幾乎跑出門口的時候把Shannon撞倒。後者手中的咖啡因為撞擊力道從杯子裡飛出來，整個灑到她的Ｔ恤上，留下一大塊潮濕的褐色污點。

“該死，Jensen。小心一點！“

他嘴裡嘟囊著些道歉的句子，抓起門口籃子裡的一塊鬆餅，從她的身邊擠過，她在他快奪門而出時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嘿，你要去哪？你還不能離開耶。我們得...“

 “我得去尿尿啦，“他急急的噓她，將他的手臂一把掙脫開，她只能眼睜睜地瞪著他離去的背影。他一走到轉角就把整塊鬆餅全塞進自己嘴裡。

他的拖車因為空了整個週末的關係酷寒一片。他從身後一把將門鎖上，飛奔到小冰箱前面。水果，起司還有...找到了，那包Jared上星期四沒吃完的外帶中國菜。聞起來已經有點酸腐味，乾掉的飯，粘糊糊的牛肉條，但聊勝於無。他在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把紙盒裡的食物一掃而空，背部靠在小櫃子上，呼吸全鯁在喉嚨裡。他猛打著嗝，淚水刺痛他的眼睛，他跌跌撞撞起身走進浴室。

不停的催吐過程使得他的喉嚨火燒般疼痛，他眼中的淚水不住往下墜落，胃部緊縮抽筋的痛苦難以忍受。他呼吸困難，手指死命掐進大腿裡。

上帝。哦，上帝。我並沒有打算...我以為我可以...我真的以為。這麼一個他媽的怪胎。這樣一個該死的廢物。

當一切終於結束，他刷了牙，口裡塞滿薄荷糖，用力的在僵硬無比的雙顎間嚼碎。涼涼的薄荷滋味衝鼻而出，使得他在拖車裡呼吸的時候感到更為寒冷，凍得他四肢僵硬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身上那件厚重的拉鍊連身帽Ｔ給遺落在化妝車裡了。

他凍淂手臂上全佈滿了雞皮疙瘩，佈滿雀斑的肌膚上寒毛直立，他連忙搓揉手臂取暖，試圖增進血液循環。他用眼睛茫然地掃了拖車一圈，想找別的衣服穿，但沒有也什麼。只有那頂Jared上週五留在這裡的套頭毛帽。

Jared...

哦天哪。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那樣的失控。就像個該死的神經病。可能已經把可憐的Jared給嚇壞了。就算他是有點罪有應得，誰叫他要表現得那麼混帳的樣子。但整件事還是很蠢。Jared怎麼看他有什麼關係呢，如果他真的認為Jensen是個醜八怪？事實上，這樣或許還更好，只要考慮到Jensen再怎麼努力也一直無法擺脫對他的愚昧暗戀這點就好。

只是...

他從沒想過Jared會用那樣的方式嘲笑他。這傢伙也許可以算是個惡作劇高手，但Jensen從來不知道他也可以那麼殘酷。去它的，他還以為他們是好朋友。一想到自己如此受到傷害就覺得太過荒謬。但他此刻真的感覺深深的被背叛。被羞辱。

又一次猛搓著自己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後，他強打起精神來面對寒冷的溫哥華清晨，一把將門打開。

Jared就靠在另一輛緊臨的拖車上，手裡攥著他的那件帽衫。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比Jensen記憶中所看過的都還要嚴肅，這讓他一時之間有一種想往後閃回拖車把自己鎖在裡頭的衝動。

“你忘了這個，“Jared說道，在Jensen可以採取無論哪種脫逃方式之前，一把將自己的身子從車身推起，順勢遞出那件上衣。

Jensen吞嚥困難的把門關上走下階梯，伸手取過衣服，點了點頭。 “謝謝。”

他把衣服穿上，一把將拉鍊拉到最上頭緊緊把自己給包裹住。他還想乾脆用帽Ｔ的部份把整個頭部也蓋起，直到只剩鼻子露出來的愚蠢想法。不過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把雙手插進口袋深處，清了清喉嚨，用足下那雙Dean的靴子緊張地踢著覆蓋整個停車場的礫石。Jared也許是那個做錯事的王八蛋，但Jensen還是無法這麼告訴他，因為如果他會他媽的去承認自己就是這麼的，比起其他的事情來說，最讓自己感冒的就是對自己醜陋無比的外貌的在乎程度了。

 “嗯，有關剛剛的事，“他說。 “對不起，對你那樣的發飆。我只是很累，老弟。“

他冒險偷看Jared一下，當後者以憤怒的目光迎接他的時候，他心慌的迅速移開自己的視線。該死。他媽的。狗屎。

“你要打我嗎？“他討厭自己聲音發顫的方式。 “那就打吧，我不會記恨的。“他裝出一個勇氣十足的痞笑，卻只覺得更像木頭人似的整個臉都扭曲變形。 “只要注意不要打到臉就行，可以嗎？我想我今天已經讓Shannon夠生氣了。“

他張開雙手擺出一副壯士赴義的姿勢準備好被揍的心態，但還是沒有辦法在Jared突然移動時避免退縮抽搐了一下。不過他只是承受著後者一把將健壯結實的猿臂圈住自己脖子的行動，緊接著還被拉進他的懷抱裡去。他吃驚到了極點，整個人完全凍結在原地反應不過來，Jared雙手緊緊環抱住他，讓他密合貼在那個寬闊似海暖如旭陽的健壯胸膛的時候，他只能僵硬無比的像個木頭人一樣無法動彈。

“你真是個傻瓜，你知道嗎？“Jared對著他的脖子低聲咕噥道，他的呼吸溫暖濕潤。 “這麼一個該死的白痴。“

Jensen拼命的眨著眼睛。 “呃...好吧。“他試圖把自己拉開，但Jared只是更用力更緊的抱住他。 “老弟，別這樣。Jay？“

“你不知道，是吧？你完全一點概念也沒有。“

好吧，這真的開始變得有點太過詭異了，即使是對他們而言。 “我只知道我應該到化妝室去’梳妝打扮’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請你來這邊的原因，不是嗎？“

Jared嘆了口氣，猛搖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Jen？我真是不明白。“

“我身上什麼事情也沒發生，“Jensen武裝著自己。 “你在說什麼啊？“

Jared只是再次搖頭，用力抱緊他，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一段時間以後Jensen終於放鬆下來讓Jared抱緊他。他甚至還把自己的手臂也笨拙的圍繞到Jared的腰際上，當Jared開始用右手在他的背上安撫的畫著圈圈搓揉起來，同時把另一隻手放到他的脖子上按摩的時候，他開始拼命的吞嚥著唾液。Jensen胃裡那團糾結的硬塊開始鬆動，他胸口緊繃的感覺也漸漸鬆開。那面沒有緊貼住Jared肩頭的臉頰開始感到寒冷發癢。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時舌頭嚐到了鹹味。哦天哪。

“沒事，沒關係，“Jared在他耳邊不斷低語著。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告訴他們什麼？ Jensen站在這個該死的拖車場的中央，然後哭得像個娘們嗎？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什麼？告訴他們什麼？

喉頭上下滑動拼命吞嚥突然湧現的液體，他終於將​Jared推開，手掌搓揉著自己的眼睛。 “我得...嗯...他們已經在等了。“

“當然，”Jared說。 “你沒事吧？“

他想說　'當然沒事'，但說出口的卻是，“我不知道。“

Jared點點頭，彷彿他完全理解Jensen說的意思，如果Jared可以跟自己分享他所領會的事情的話，Jensen將會非常的感激，因為他真的他媽的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著，“Jared說著把沉重無比的手放到Jensen的肩膀上。 “這整個禮拜將會是個忙碌無比的地獄，兄弟。真希望我們現在就可以處理這種情形，我真的很願意這麼做，但實在是沒有時間，我也不想去搞砸工作進度。得先完成正經事。不過，只要你開口，我馬上告訴Eric我們要休幾天假。好嗎？如果你想這麼辦，Jen，我說真的。“

“不，”Jensen說道，仍在斟酌他們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沒關係。我沒事。“

Jared咬著嘴唇，他小狗眼正在告訴Jensen，他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真的，我很好。而且...而且如果我們等過一段時間再談這個的話會更適合，“Jensen軟弱的找著藉口，希望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他現在所感受到的茫然無措。 “我也是說真的。“

“好吧，”Jared終於同意。 “如果你十分肯定的話。“

“我很確定。真的。當然。“Jensen點頭試著微笑。 “謝謝你，Jay。“

Jared也輕輕的對著他微笑起來，然後下一刻Jensen馬上又回到Jared的胸前，那雙長臂緊緊纏繞住他。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嘗試去抵抗，只是靜靜等著Jared自己把身體抽離，後者還在他的肩上保證般的拍了拍。

“隨時隨地，兄弟。隨時奉陪。“Jared又笑了一下才挪動腳跟朝著衣服間走去。

Jensen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臟在他的胸腔猛烈錘擊。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也開始慢慢地步行到化妝室去。不管這場他自己玩的遊戲規則如何開始脫序，Jared是對的，他們現在沒有任何時間來處理這場鬧劇。他還有一些嚴肅的拍馬屁道歉行為得完成，必須想盡一切的辦法來讓Shannon原諒他的莽撞行為，否則那些出現在片場想要一親芳澤，見漸他廬山真面目的影迷就會知道他真實的醜陋面容。也許他很會掩飾最壞的狀況，但是一說到化妝技巧，那他真的完全沒輒。拜託，他連耳朵上都有雀斑！他媽的怪胎。也許遠在他演出Days的時期，甚至Dark Angel時代的時候還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但現在這種科技時代，連電視都開始有荒謬的高解析度的演進。看在老天的份上，他連自己臉上的毛孔都可以一顆顆算出來！反正很噁心就對了，沒有第二種說法可以形容。

除了上述原因之外，他還很喜歡那些女孩們，實在討厭她們會開始對他生氣的想法。她們從沒抱怨過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或是得設法辛苦的遮蓋住他所有該死的雀斑，像他過去曾經一起共事過的其他許多化妝師。事實上，她們總會想辦法幫他畫出一個讓他幾乎可以對自己感覺好到不可思議的化妝效果，用她們獨有的輕鬆調侃以及和氣的笑容來表達。當然，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受到Jared熱情的感染力和平易近人的態度影響，但有時候那些女孩也會對著Jensen微笑，像是只為他一人這麼做。就是如此這般的小事，比起其他任何地方都還讓他感受到這份工作帶給他的像家的舒適自在感。

＊　＊　＊　

Jensen心想如果他還得再多拍一個小時的鏡頭的話，他一定會當場倒斃不起。他想不起來這輩子還有比現在還要疲憊的時候。 8天一個進度，每天１４，１５個小時連續拍攝的工作，然後這天晚上還長達了他媽的十八個小時，他筋疲力盡得只想睡死在床上，直到另一個酷寒的一月天的拍攝工程等著他再次回片場完成為止。

回程的路上他在車上一路睡得東倒西歪，一直到抵達住的公寓大樓，Kate把他搖醒為止。Jared還得待在片場，導演Kim還想跟他談一些什麼公事，Jensen總算有一次可以輕鬆自在的獨處。Jared整整一周不斷的投給他擔心的眼神，說真的Jensen都快煩死了。而且，只要一想到Jared想跟他做的那場　'談心時間'　就會讓他整個人不舒服極了。到底要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這就像是跟Mike和Tom相處時一樣的情形，他甚至不明白該從哪裡開始找起，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錯，才會讓自己拼命保守的秘密給一點一滴慢慢洩漏出去的。

會是有關他是一個他媽的同性戀，然後，根據他自己家人的──還有他自己的──宗教信仰，都說只要犯了這樣的行為，都會被詛咒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事情嗎？還是說，有關他是這麼一個可悲到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的廢物的事？不然就是過量抽煙喝酒還像吃糖一樣的猛吃減肥藥？或是獨處時吃得像一隻豬一樣，然後在不到一個小時以後把食物全數催吐出來？亦或是有關他已經２７歲卻還找不到一個愛他愛到足夠回報他全部愛意的對象？然後，他之所以會喝這麼多咖啡，只是因為這是唯一可以讓他保持清醒的東西，讓他不至於在食慾的引誘之下，在強烈的饑餓感驅使之下，又開始軟弱的棄械投降？或是說大多數的日子裡頭，他甚至起不了床，如果不是因為Jared打電話給他，用那種獨特的笑容和爽朗笑聲，告訴他趕快把屁股從床上挪起準備上工，不然Eric就要把Dean的角色讓給Chad他奶奶的Murray？然後，現在又快到聖誕節休假期間，他早就打算好獨自一人度過，就跟過去六年裡每一聖誕節一樣，但這次唯一讓他感到害怕的原因，就只是因為一想到得遠離Jared這麼多個禮拜，就會感覺像被凌遲一般的痛苦不堪？

或是跟他談談自己每一次看到Jared的時候，想吻他想到無法自己的全身顫抖不已？

＊        ＊　＊　

溫暖無比的淋浴排掉他最後剩下不多的力氣，但一個小時後，他仍然躺在床上無法成眠，只能猛盯著天花板發呆。他的腦裡面有著太多的想法盤旋不去，加上他的胃一直蠕動不安，這些原因在在都使他無法平靜入睡。最後他只好放棄睡覺的打算，起身伸手到床頭櫃上摸索著放在上面的眼鏡，套上一條寬鬆四角褲和一件舊T恤。

冰箱大致上經過上週一整個星期的瘋狂工作進度已經完全淨空。只剩下幾瓶啤酒，一些胡蘿蔔和一盒優格，其他的兩天前就已經缺糧了。他打開啤酒直接對著嘴喝了起來，一面伸手拿起手機。這樣的深夜，如此少量的食物，但他已經精疲力盡，不想再去冒開車到２４小時營業的量販店的風險。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打電話訂了兩個大的批薩，一袋薯條，麵包條和他們店裡最大號的可樂。

“３０分鐘之內會送達，“接電話的一聽就知道毫無疑問是來自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聲音裡頭充滿百般無聊的語氣，說話時還動不動就在Jensen的耳朵裡頭拼命咀嚼口香糖，甚至還吹起泡泡來。

“15分鐘之內送到這裡的話，我就給你20塊小費，“Jensen口氣極衝地反嗆回去，說完馬上用力關上手機。三十分鐘！有人可是還會在比這個更短的時間給餓死的！

他剛幹掉他第一罐啤酒的時候，門鈴就響了。１２分鐘。哈。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此印象深刻。他在走到門口的途中順勢從餐桌上抓住錢包，開門的時候只忙著掏出信用卡來，連看都沒看對方長什麼樣子。

“多少錢？“

“這就要看你想買的是什麼東西了，“一個深感興趣開心的聲音在Jensen的頭上響起。狗屎。他可以感覺自己的臉就像關公一樣的通紅起來，不自覺地往屋裡倒退一大步。他就站在門口，衣衫不整，幾乎可以說是半裸著身體，頭髮亂七八糟，而且還戴了那副他媽的眼鏡。就在Jared的面前！